【亞洲文旅網訊】記者:蔣藍 ,中國著名詩人,新散文代表作家、非虛構作家、在漢語寫作的多個領域取得了原創性成就,曾獲朱自清散文獎、人民文學獎等。1986年開始詩歌創作,已出版有《詩歌筆記》(詩集)、《詞鋒片斷》(思想隨筆)、《黑水晶法則》(思想隨筆)、《赤腳從鋒刃走過》(思想隨筆)、《正在消失的詞語》、《哲學獸》《玄學獸》(散文)、《思想存檔》(思想隨筆)、《鞋的風化史》(文化專著,與加拿大南希博士合著)等20幾部個人著作。現供職《成都日報》。
嘉賓:彭長征,1969年出生於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自幼在四川生活,軍旅生涯20年,為首批解放軍駐香港部隊軍官,曾2次榮立三等功。中國創意人物水墨畫家、著名漫畫家、文化策劃人,四川省漫畫藝術研究會副會長、中國新聞漫畫研究會會員、中國曲藝家協會會員。其創作表演的相聲、小品獲解放軍戰士文藝獎、全軍文藝調演創作一等獎,中央電視臺全國第三屆小品大獎賽優秀獎等;漫畫《樂》獲中央電視臺“全國幽默畫大賽”最高獎;漫畫《笑的使者》入選中國現代幽默畫大展;漫畫《快樂》入選全國高考作文題。先後在30餘家報刊開設專欄,多次出任全國漫畫大賽評委。成功舉辦《一年一人一支槍》《約槍2016》《雄起2017》《雄起2018》彭長征作品全國巡展,先後在成都、寧波、北京、香港、澳門、湛江、綿陽等地掀起“雄起藝術”熱潮,引海內外各界廣泛關注。其“帶槍鐘馗” “雄起關公” “掃地笑佛” “公平濟公”等系列中國創意人物水墨畫作為原創的藝術符號廣為流傳。已出版《演藝麥克風》《芙蓉憶:彭長征漫畫•唱成都》《漫畫四川方言》《塗畫成都》《漫畫人生》《中國畫壇-彭長征專集》等多部專著。
20日下午是個典型的陰霾天,蔣藍來到寬巷子拜訪畫家彭長征,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見到蔣藍到來,彭長征立即遞給他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茶。就在幾棵高敞的銀杏樹下落座,他們的話題,首先談的卻是曲藝……畢竟彭長征在海軍部隊從事宣傳工作時就加入了中國曲藝家協會,現任國家話劇院院長的查明哲就曾給他導過戲,他創作的相聲和小品曾多次在全國全軍獲獎。
彭長征個子不高,敦實而強悍。他表情豐富,讓人一望就能覺察到他是一個有經曆的人。有評論家曾引用過他的“三字經”自傳:“個子矮,腦袋大。當過兵,勤打雜。寫幽默,畫漫畫。當記者,做策劃。駐香港,過春夏。漂泊久,行天下。音未改,四川話。搞文化,別害怕。心無愧,對不對?沒心肺,活不累!”這一形象生動的概述,用彭長征的話來說:“我寫過小品演過相聲,畫漫畫和中國創意人物水墨畫就是寓莊於諧,這就是我。”
彭長征是本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字恰有一番來曆。他父親當年在黑龍江部隊服役,母親則遠在西藏軍區任職,後來懷揣六甲的母親終於來到北國生下了他。這個名字,既是夫妻對軍旅生涯的緬懷,也是對呱呱墜地的生命的一個刻骨銘心的紀念。彭長征由此走上了命運的長征之路。
父親轉業回到四川宜賓,在國家物資部門工作,彭長征在宜賓度過了自己的青少年時代。對於漫畫,他記憶裏最深刻的一次,是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幫”後,父親繪制了大量漫畫,在單位展出時引起的一場“精神地震”,左鄰右舍、街坊鄰居、乃至不相識的人紛至遝來,駐足漫畫前久久不願離去。“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看似信手塗鴉的漫畫,可以登大雅之堂。這一經曆,讓我全身心地投入到斑斕瑰麗的漫畫世界裏……”彭長征說。
當時彭長征在白花鎮中學讀書。白花鎮是抗日民族女英雄趙一曼的故鄉,地緣文化對他未來的創作產生了潛移默化的深刻影響。他出任學生會主席,恰逢電視劇《濟公傳》熱播,他也在學校創辦了一份以漫畫為主的《濟公小報》,反映校園生活的方方面面。彭長征正色道:“濟公形象最主要的特征在於他是一個拯救者,他幽默、詼諧、正直,他治病消災、扶危濟困,捉妖拿怪、匡扶正義,這一深浸中國傳統民間倫理正義的形象,逐漸培植了我漫畫創作的根性。”
在中學時期,彭長征就開始向外投稿,他繪制的“笑星肖像”逐漸被《中學生文史天地》《四川日報》等報刊采用。1989年參軍後,做過短時間的電影放映員,後考入海軍政治學院學習(後為海軍艦艇學院政治系)就讀。在部隊做過指導員、文化幹事、俱樂部主任、教導員甚至攝影記者,曾多次擔任黨和國家領導人攝影任務,軍旅生涯中《解放軍報》《海軍報》《戰士報》《海軍文藝》等報刊,成為了其漫畫馳騁的天地。
彭長征在中國美術史上開創了的一個“漫畫紀錄”是:自1995年在《解放軍報》開設“生活畫語”哲理漫畫專欄以來,這個欄目至今仍然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吸引著一大批作者與讀者。這類“生活畫語”采取圖文互動形式,具有哲理意味的箴言妙語提升了漫畫的境界,引人深思。由此可見,傳媒萬不可低估讀者,甚至誤以為他們只懂得油鹽柴米。
他談及9月9日在在太古裏晶融匯WM藝術畫廊拉開帷幕的成都國際藝術展《歸一》。瑞士藝術家安東尼奧威利和彭長征聯袂擔綱本次國際藝術展策展人。來自中國、瑞士、美國、加拿大等國家的36位優秀藝術家參加了藝術盛會,展出油畫、國畫、裝置作品共36件藝術精品。彭長征認為,“九九歸一”“周而複始”不是回到原點而是由起點到終點、由終點再到新的起點。循環往複以至無窮螺旋式前進和發展的運動過程,體現了人類對一切事物發展認識的辨證唯物論的哲學思想,同樣也是藝術家們藝術成長的發展規律。他強調:“我的創作生涯裏,就有無數個新的起點……”
【實錄】
肖像漫畫驚海內
蔣藍(以下簡稱蔣):哲理漫畫、肖像漫畫成為你青年時代的“主打”,當時你是如何考慮的?
彭長征(以下簡稱彭):上世紀90年代初,中央電視臺曾舉辦過一次“全國幽默畫大賽”我的作品《樂》從海內外2萬多幅參賽作品中脫穎而出,奪得了大賽最高獎。到北京領獎時,沒想到為我頒獎的居然是童年的偶像侯寶林大師。他當時親切地對我說,要畫好漫畫就得多聽相聲,因為“相聲是有聲的漫畫,漫畫是無聲的相聲……”評委電影大師謝添對我講:“寧要真的假,不要假的真。”丁聰大師也對我予以指點。方成先生說:“你用鋼筆畫的漫畫漫味濃。今後要改用毛筆畫就會更有韻味了……”這些教誨幾乎規劃了我未來的創作之路。
蔣:你當時已經發表了不少作品,小有名氣了。
彭:我在《南方周末》開設了哲理漫畫專欄,在港澳也有不小影響。發表很多期之後,接到編輯的一封信,才知道編輯是大名鼎鼎的時評家、雜文家鄢烈山。那個時期我的軍旅漫畫創作勢頭也很猛。香港回歸祖國之前的1995年,我作為首批駐香港部隊的一員,擔任了海軍俱樂部的第一任主任,此後在駐港部隊服役了整整6年。在完成本職工作之餘,我仍堅持創作,出版了我的第2本專著《演藝麥克風》《漫畫指導員》。
蔣:請詳談一下。
彭:1997年香港回歸祖國,舉世矚目。我創作了兩幅反映香港回歸的漫畫,一是鄧小平與“一國兩制”,一是特首董建華與“港人治港”,兩幅作品在大陸和香港發表後,引起轟動,被廣泛轉載。我有這樣幾句順口溜在網上廣為流傳“領導也是人,幽默不傷神。民主正能量,中國好前程。”
1998年,駐港部隊進駐香港後的中秋節,特首董建華的夫人帶著眾多演藝明星來到昂船洲海軍禮堂與我們官兵進行聯歡。當時我與沈殿霞搭檔主持晚會,演出結束後,為了對香港同胞對解放軍的關愛表示感謝,我即興畫了一幅肖像漫畫送給她。沈殿霞看了以後,連聲叫好,還拉著我一起合影。我當時就是想讓香港人看看,解放軍官兵不光有威武的一面,還有多才多藝輕松幽默的一面。
後來,我相繼繪制了金庸、李小龍、成龍、曾志偉、舒淇、林憶蓮、梅豔芳等明星漫畫像,也繪制了“香港十大最具權勢的財經人物”系列。部隊進駐香港前,時任軍委副主席的張震將軍視察駐港部隊,他看見我胸牌上的名字後,鼓勵我要像名字一樣做紅軍傳人。
創意人物水墨人物畫是我的最愛
蔣:你轉業到地方工作,是不是也在開始考慮美術“變法”?
彭:隨著中國經濟的強勢發展,傳統文化自信心也正在被重新激活。改革開放初期的那種全盤西化的文化藝術形態已經走入死胡同,中國傳統文藝正在迅速複興,現在需要的是挖掘傳統文化的先進部分,需要重塑民族文化自信。藝術上唯有基於民族文化基礎上的傳承與創新,才會有新的出路。
我一直在思考鐘馗、關公等深入民間的造像。據說,唐明皇夢見一小鬼偷了楊玉環的紫香囊和他的玉笛,繞殿而奔,進來一大鬼捉住小鬼把他當成串串吃了。大鬼戴破紗帽,身穿藍袍、角帶、足踏朝靴,自稱鐘馗,生前是終南山進士,他對唐明皇說:“誓與陛下除盡天下之妖孽。”唐明皇驚醒後病愈,下詔畫師吳道子按照夢境繪成《鐘馗捉鬼圖》批告天下,以祛邪魅,封鐘馗為“驅魔大神”的榮譽稱號,遍行天下“斬妖驅邪”,老虎蒼蠅一起打!“上之行為風,下之移為俗。”
唐宋時期,只要一到歲末除夕,人們便掛鐘馗像,用以避“年”。到了明清時期,民間百姓不僅在春節掛鐘馗像,而且五月初五端午節也“請”鐘馗對付五毒,以期撥除不祥、一年順達,張掛鐘馗畫的習俗也從除夕移到端午。獨具慧心的鑄錢工匠們,便鑄造出了諸如“鐘馗祛五毒”等一些屬厭勝性質的錢幣供人們佩戴。從明清至民國,端午節這天,上至宮廷達官貴人,下至民間百姓,佩戴“祛五毒”錢幣已經成為時尚,並將其視作端午節活動的重要內容之一。
蔣:吳道子的鐘馗圖於五代十國落入了後蜀主孟昶手中,孟昶在成都建立翰林圖畫院,這是中國第一座皇家畫院。畫院最有名的畫家乃黃筌。沈括《夢溪筆談》等記載說,孟昶建議要畫“狠一點”,黃筌就畫了用拇指掐住小鬼眼睛的鐘馗。
彭:對頭。明清以來鐘馗畫祈福成分增加,原來身邊的鬼變成了蝙蝠,寓意福從天降,面目表情由滿面怒容變成了慈顏善目。從唐代至今一千多年間,鐘馗形象不斷演變豐富,逐步塑造出了一個正直剛強、無私無畏、嫉惡如仇、可親可敬的“人物”。老百姓還把鐘馗的職能無限的擴大化了,除了嫉惡如仇形象的鐘馗外,在民間的陶塑、年畫等作品中我們還可以看到:端坐微笑的鐘馗,如一位慈祥的老者;送子鐘馗,一小兒手拿靈芝騎肩上,鐘馗降魔教世,凡人家善良,送佳兒與之;引福鐘馗,鐘馗握扇指引蝙蝠臨門,我在《帶槍鐘馗之雄起》系列中讓帶槍鐘馗與熊貓搭檔“出鏡”:進士蝙蝠意福到,蜘蛛搭配送喜來,帶槍鐘馗與國寶,雄起中國上場了!熊貓在中國代表四川,在世界象征中國,“熊”、“雄”諧音喻意雄起,這是傳統的雄起,也是文化的雄起!更是中國的雄起!公平正義的雄起。
為了讓西方人看懂我畫的《帶槍鐘馗》,《約槍2016》我的作品全國巡展成都首展,就把鐘馗、關公與佐羅、羅賓漢組織在一個畫面上,有評論認為這是從傳統文化中汲取營養,聯接中外,正能約槍。帶槍鐘馗是古為今用,洋為中用的一次大穿越。
蔣:我注意到2015年7月,你的“帶槍鐘馗”漫畫引起了西方媒體的評論。
彭:去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暨中國抗日戰爭勝利 70 周年,西方有的媒體把我畫的帶槍鐘馗與中日關系聯系到一起,美國《華盛頓郵報》的評論“彭長征來自四川,在2014年開始創作出《帶槍鐘馗》系列作品,將驅邪懾鬼的鐘馗與呆萌可愛的熊貓結合在一起,寓意震懾外敵、傳遞和平。”澳大利亞駐成都總領館成立不久,就收藏了我的一幅《帶槍鐘馗》,其中《芙蓉憶》、《帶槍鐘馗》、《雄起關公》等作品獲國家版權認證及商標注冊,並成為文創IP衍生多種商品,其作品及藝術衍生品曾作為中國文化創意禮品被9個國家的駐華大使館收藏。也參加了美國、英國、德國、日本、澳大利亞、越南等國藝術交流。
中國創意人物水墨畫作品《帶槍鐘馗》系列先後被中國駐德國法蘭克福總領館、澳大利亞駐成都總領館、解放軍駐香港部隊、解放軍駐澳門部隊軍史館、海軍南海艦隊軍史館、寧波畫院、王蒙文學藝術館等機構和軍隊收藏。
畫出一個活色生香的成都
蔣:在你筆下,成都應該得到怎樣的圖像展示?
彭:幾十年來,我從遂寧、宜賓、江油,到大連、香港、寧波,以前我與成都的關系就是“路過”,但是成都最為親切。我幼年就被成都吸引,小時候看《三國演義》連環畫,就跟父母到成都逛武侯祠。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第一次吃“串串香”就是初戀女友帶我到成都吃的……成都帶給我許多親切又奇妙的回憶。近幾年定居成都後,我開始細心打量這個城市的點點滴滴。從漫畫創作的角度來說,反映成都的竹枝詞數量眾多,幽默而明快,也符合成都的人文氣質,這一水墨漫畫系列的創作成為了我融入成都文脈的第一步。
我用90幅當代水墨漫畫和45篇相關文章構成了《憶芙蓉》,喚起一座城市的記憶,重溫蓉城“前世”,趣說成都“今生”。一些學者和專家評價其為“不可取代和重複的成都漫畫”。 《芙蓉憶》獲得了2015年度優秀川版圖書獎,也被廣大網友推薦為“15本書讓你讀懂成都”的讀物之一,這要感謝成都時代出版社的慧眼識珠和大力支持。
蔣:目前創作上還有什麼打算?
彭:傳統文化固然可以形而上研究,但我以為應該采用大眾喜聞樂見的形式和深入淺出的方法展示傳統文化之美。傳統人物沒有過時一說,而是我們應該如何賦予他們新意,從而讓傳統走向未來、走向異域。我計劃繼續沿著“向傳統致敬,與時代同行”的創作理念,在中國創意人物水墨人物畫系列《帶槍鐘馗》《雄起關公》創作之後,繼續創作《自在觀音》《掃地笑佛》《公平濟公》《畫裏有話戲裏說》等系列,希望為成都增加‘傳統+時尚’的藝術符號。我會改造這些傳統藝術造像,賦予他們當下元素,一方面是與時俱進,另外一方面也有波普化的反諷意味。我在《掃地笑佛》的畫作中寫過幾名打油詩:笑一笑十年少,布袋和尚早知道。袋裏裝的是什麼,反正不是鈔票。
注:此文見2016年9月27日《成都日報》要聞訪談版《金沙講壇》彭長征:漫畫一個活色生香的成都。有部分增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