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1997

旅英作家欣然——因愛而充盈

来源:英中時報    发布时间:2018-12-28

旅英作家欣然創作了《中國好女人》(The Good Women of China),《給我一片天空》(Buy Me The Sky)和《見證中國——沉默一代的聲音》(China witness)等諸多暢銷作品。她筆下堅忍的中國母親、矛盾的獨生子女和經曆滄桑的老人向西方展示了另一個側面的東方。2004年,欣然在倫敦創立了慈善機構“母愛之橋”(The Mothers’ Bridge of Love),其宗旨是傳播中華文化,幫助散落全世界的中國兒童了解他們的文化之根。

欣然的丈夫Toby Eady是一位國際著名的文學和影視經紀人,中國國務院新聞辦特聘的文化顧問,為中英文化和文學交流中做出了巨大貢獻。遺憾的是,Toby於去年12月24日因病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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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然與丈夫

在今年倫敦的一場文學活動上,《英中時報》的記者遇見了正在進行書籍簽售的欣然。活動上的欣然溫文爾雅,坦誠真摯,但是神色中也帶著難以言傳的悲傷。12月初,記者與欣然安排了一場專訪。采訪在欣然倫敦的家中進行。

欣然的家應該是所有文藝愛好者的夢想——大量的藏書和充滿了故事的藝術擺件讓人挪不開眼,用一摞老書制作成的臺燈架匠心獨具,甚至連茶幾也是書籍的樣子。家中過道的兩面皆為書架,一個區域陳列著欣然創作書籍,一個區域陳列著Toby 代理的書籍,另一個區域擺放著欣然婆婆Mary Wesley出版的書籍。采訪過程中,記者能感受到欣然對家人朋友之愛,對文化文學之愛,以及對人性之愛,這份豐沛的愛與她對丈夫的思念交織,讓人無比動容。

記者 蔡安潔

英中:能不能總結一下您的職業生涯?

欣然:現在回想起來,我35歲以前是沒有自我的。一切是別人給的,從事的是一份工作的,不是事業,那不是自己認定和選擇的。30歲以前,我讀了很多書,去過很多地方,但是沒有經曆,只是跟著別人走,沒有意識到自己想要是什麼,沒有意識到答案是什麼。

去電臺工作以後,我發現很多讓我震驚的地方,同時周圍有很多認知的錯位和貧瘠。我問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自己,了解了自己的父母和國家。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工作和事業不是一件事。在電臺工作的八年多,我通過做節目和采訪對自己進行再教育。從此,考慮我是誰,我想做什麼。

到英國來,可以說是脫胎換骨。放棄電臺的光環之後,我覺得,職業應該是自己的事業,需要追求自己最想做的。在SOAS兼課的時候,我會和學生們分享在中國采訪時的故事。遇到Toby的時候,我才覺得寫作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那時我已經40歲了。

職業不僅僅是在坐辦公室裏帶著一個別人給的頭銜工作。責任和信念在職業的選擇中扮演很大作用。我一直對自己說,走過的都是風景,經曆的都是營養。

英中:Toby在您的創作生涯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欣然:Toby是朋友介紹我們認識的,據說對中國非常了解。我們見面的前十分鐘就吵崩了。他一開始就對我說,你的故事很好,但是你不會寫書。我反駁之後,他幹脆說,我說你不能寫就是不能寫,態度非常粗魯。我說,我的故事是中國老奶奶、中國母親和中國女兒的故事。不是政治家的故事或評論員記者的故事。他說,在我這兒,沒有人敢說不。我氣得跑到公園去哭。他給我打電話,聽到背景裏有馬蹄的聲音,就猜到了我在公園。他跑到公園找我。

他去世以後,我發現他給我寫了十幾封信,一直不敢給我。信裏寫,他追到公園的那一個刹那特別激動,特別喜歡我。如果沒有他,我有兩點做不到。第一,我不會做女人;第二,我不會成為作家。

我從小被教育不能在男人面前示弱。在SOAS的時候,有時抱著一摞書,有人幫我開門,我都會制止別人的幫助,說“我是中國女人,我自己能行”。是Toby讓我漸漸覺得,我可以做女人,可以感受和理解愛,他給了我做女人的空間和感悟。他一直說,我們相愛和結婚的二十年,是二十年的蜜月。我們從未停止交流,談中國,談世界,談曆史,談人文世界,心意特別相投。我後悔沒有與他更早地進入這種交流。在寫作方面,他是那片土壤,沒有他,我這顆種子就無法生根發芽。

他在世的時候,每個人都說他特別特別的愛你。我也知道我們的感情很好。但是我卻不知道有那麼深。在他的葬禮上,有作家朋友說:“我們感動Toby身上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是他有了信仰,他信仰的是欣然。”

英中:您在創作和出版過程中有哪些心得?

欣然:我用中文寫作,然後由翻譯家翻譯成英語。我佩服Toby的想法,他一直認為,不好的譯文會抹殺一個好的作家,甚至一個文化,因為人們會對這種文化產生誤解。我深深感受到點。我書中的主人翁都是草根,不是精英,他們都藏在角落裏,哭泣或孤獨。好的翻譯知道如何感受他們,如何把他們的感情表述出來,同時敬佩他們的寬容和摯愛,我希望世界能敬重這個文化和時代。

我寫故事是對自己有要求的。不是只寫人和文,我還想把中國的文化給帶出來。所以積累特別重要。我為下面的幾個故事積累了幾十萬字的研究素材。

我答應Toby要寫十本書,現在出版的有八本。然而我越寫越有一種擔心,中國的變化太迅猛了,雖然我時常回去調研,卻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資格來寫有關中國的故事。

英中:您想從書中表達何種理念?

欣然:我的創作都透露了一個主題:大愛無疆。這種愛不是社會的黑暗和戰亂能夠磨滅的。我的書裏只寫草根。縱觀世界,無論文化藝術曆史有多麼博大精深,它們都來自於自然和草民。最後精英的凝聚是來於每一個草民的元素。

在我的書裏,黑暗中是有光亮的,只要有一絲縫,光線就能進來。這是我對三代人的采訪中感受最強烈的。在沉默和孤獨中傳遞光亮,是我們的精髓。隨著多種渠道的信息鋪天蓋地,越來越多的人在多彩中看到的是灰和黑。我希望大家不要忘記愛和希望。

英中:您在書中經常關注中國女性的生存狀態。在您看來,中國女性有哪些特質?

欣然:中國女性是個多彩的定義,個體和時代的差異很大,很難用個體來代表整體。如果拿中國女性與其他女性相比,我覺得中國女性寬容的特質非常讓人感動。近百年,我們經曆了這麼多,但是母親們沒有把頭頂的烏雲傳給孩子。中國女性對世界和曆史充滿了寬容。

中國女性身處的環境經曆了巨變,因而她們面臨的對物質和精神的挑戰更尖銳。這也是中國女性的一個特征。

我特別欣賞和敬重中國女性對藝術的天賦。我們從一日三餐中精心搭配,再到把生活中的廢棄物品轉化成藝術品的能力,都體現出中國女性出色的藝術感知能力。

英中:母愛橋對您意味著什麼?

欣然:我走在世界各地,走在異國的街頭,經常有被收養的中國女孩問我“為什麼我的中國媽媽不要我?”。我難以回答這個問題,我想給她們一個說法。面對全世界有十五多萬被收養的中國女孩,我創立母愛橋的初衷是幫助收養了中國女孩的家庭了解中國文化。經過十幾年的發展,我們建立了鄉村圖書館,幫助中西之間的了解,也幫助收養家庭尋根訪祖。這是於貧富之間,東西方之間和生養文化之間的立交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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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母愛橋團隊負責人合影

Toby從2004年就擔任母愛橋的主席。2015年,Toby因病退休時,將他畢生代理的逾百位世界大師級作家、30多個語種的800多部書籍,以及他在英國辦公室的維多利亞時代的辦公桌椅,一並捐贈給母愛橋在南京的中國志願者中心。

我覺得做任何事情都不是分裂的,是相輔相成的。與收養家庭、志願者和鄉村圖書館的接觸,為我的調研提供了很多素材。我把學生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對他們有關學習、家庭關系和感情方面的問題進行第一時間的回複。我也留了足夠的時間為收養家庭提供幫助。其他時間用在媒體方面的工作。在Toby患病的期間,我停止了所有的工作,用所有的時間來照顧他。現在他不在了,我開始恢複工作。

欣然的新書《The Promise: Tales of Love and Loss》已在近期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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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然新書

(原標題:因愛而充盈——專訪旅英作家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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