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1997

交響樂×京劇 《快雪時晴》 吾心安處是故鄉

来源:香港文匯報    发布时间:2018-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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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之頓首。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為結。力不次。王羲之頓首。」短短24個字的《快雪時晴帖》,是王羲之寫給摯友「山陰張侯」的一封短信。未及回筆,「張侯」已戰死沙場,手帖則輾轉流離,現在藏於台北故宮。

今年台灣月帶來國光劇團的「台灣新美學京劇」《快雪時晴》,結合京劇與交響樂,從手帖的命運開始,講述大時代下的戰亂流離與小人物的漂泊命運,問道:「何處是故鄉?」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圖:台灣國光劇團提供

《快雪時晴》創作於2007年,十年後於2017年重演,今年來到香港,國光劇團將與香港管弦樂團合作,碰撞新的火花。

本土化的「命題作文」

國光劇團團長張育華介紹道,最先開始決定創作《快雪時晴》時有着釵h的「忐忑」。「京劇在台灣有着身份認同的問題,國光1995年成立,後來安祈總監在2002年加入,很多的創作都展現出對京劇在台灣的一種獨特的思考,在創作的思維上面已經有別於中國大陸的京劇院團。那國光是否有可能有一個作品比較清楚地定位我們和台灣這塊土地的關係?」當時的管理層,希望國光創作一個「本土化」的京劇作品,這就像一個「命題作文」,只是,這文章應該怎麼做?

「本土要怎麼做?沒有人知道。如果只是回應一個命題作文,我們又很擔心在藝術性的呈現上面表現不好。而且,這也是國光第一次做那麼大型的旗艦型作品。」張育華說,在那之前,國光已經完成了《台灣三部曲》(〈媽祖〉、〈鄭成功與台灣〉與〈廖添丁〉),但對本土化的嘗試主要仍集中在題材上,這一次則想做一個更加不一樣的。

最後,劇團找來施如芳撰寫劇本,這也成為了她唯一一部京劇作品。施如芳從台北故宮的鎮館之寶《快雪時晴帖》下筆,勾勒出一個跨越了五個年代的追尋之旅。在施如芳的故事中,王羲之的摯友張容收到《快雪時晴帖》,未及回覆便北伐戰死。這點牽掛讓張容化為一縷孤魂,追尋着摯友的手帖穿越東晉、唐、南宋、清,然後來到現代台灣。在每個時代中,他邂逅不同的人,苦苦思索手帖中摯友已經表露和未及言明的意思,也在漂泊中不停追問:「鄉歸何處?」

鄉歸何處?

「鄉歸何處」正是《快雪時晴》最動人的地方。張育華說,整個故事貫穿了三條線索,一條是張容對故友手帖的追尋;一條是古代的戰爭;另外一條則是現代的國共內戰。期間所着重描寫的,是戰爭背後的母親形象,與家庭的離散漂泊。「我們更想看到的,是戰爭背後,那樣一種人的感情。戰爭是不得已的,大時代中的小人物可能因為這不得已流落他方,落地生根。在這其中,哪裡是原鄉?原鄉與他鄉間有一個情感辨證的過程。剛開始的時候,有觀眾會覺得有點難明白,因為裡面有大地之母,有戰爭,從古代的戰爭到現代的戰爭,穿來穿去,舞台的調度也蠻繁複的。但是當走到最後一個年代,來到現代,來到台北故宮,張容終於找到《快雪時晴帖》,看到它有了一個可以安頓下來的家,這個靈魂感覺好像也被安頓了下來。一個你心意所屬的物件也好,情感也好,都有了安頓下來的地方。」

「哪兒疼我,哪兒就是我的家。」劇本中的這句台詞尤其戳人,落地生根,他鄉亦能是故鄉。正如張育華說,整個《快雪時晴》,有着豐富的故事元素和跌宕的情節,但最終講述的,其實就是心的安頓、情感的安頓。不難想像,當演出於2007年上演時,觀眾中的台灣老兵與外省人心中所湧起的濃烈鄉愁與夾雜着複雜情感的來自歲月的撫慰。而張育華覺得有趣的,是2017年時的重演,六成以上的觀眾年齡不到40歲。他們對那段歷史沒有太深的感受,卻仍被演出所感動。「它裡面有那種普世的價值。比如現在的觀眾,有些在台灣出生,然後到外國留學,接着定居在那邊,那他的原鄉和他的家的關係也是在做一種轉換。看劇的時候,他們會認同這種情感的游移。」

京劇碰上交響樂

原創的故事穿梭古今、虛實交錯,本身就是對京劇傳統文本的一種突破。而在表現形式上,《快雪時晴》更加大膽,將交響樂團與京劇文武場並置,再加入小型合唱團,京劇演員則與聲樂演唱家一同登場獻藝。如果只是簡單的拼貼式並置,演出容易不中不洋不倫不類;《快雪時晴》難得的是,李超和鍾耀光所設計的音樂,既尊重了交響樂的編曲規則,又將京劇的唱腔特色匯入其中,中西的音樂元素被碾碎雜糅在一起,「磨」出了真正的「融合」。

當年國光劇團與台灣NSO交響樂團合作,的確可以用「磨」來形容。國光的當家老生唐文華回憶起當年開始排練時交響樂團樂師與京劇演員間壁壘分明、不情不願的抵觸場景仍是覺得好笑,「簡直可以用崩潰來形容!」

「十多年前,交響樂和傳統京劇有着很大的隔閡。」他說,「學西樂的人非常自傲,總覺得比中樂高出一頭。當時排練,NSO分成兩班分別跟兩個劇,跟我們劇的人就不是那麼高興的,感覺就是完成上級交代的任務。」當時排練人多,地方要大,劇團借來了中山堂二樓的排練廳。排練起來,各種樂器齊鳴,鑼鼓點喧嘩起來,NSO的樂師們聽得一個頭變兩個大。「他們最害怕就是我們的傳統樂器,比如胡琴聲音很尖銳,打擊樂又非常響。非常不融洽。剛開始的幾次排練中,他們是很不耐煩,很崩潰,集體去找簡指揮(簡文彬)抗議說實在是受不了了。」到最後,只能豎起幾扇亞克力板,生生把排練室隔成兩半,你唱你的,我奏我的。

「過了一段時間,他們看到我們很認真地在試他們的譜和節奏,而我們的唱腔真的很美,慢慢地他們受感染、被感動。我們的演員看着他們不停地修譜子,去了解京劇,我們也受感動。大家有了要一起把這個事情弄好的感覺。」

唐文華說,《快雪時晴》的音樂是在不停的打磨中調試出來的。「京劇裡,每個人的流派都不同,唱腔在哪個地方要轉折,在快慢之間有非常大的空間,交響樂受不了,他們的拍數都是正拍,突然要慢二分一或三分一,他們找不着了。這時就要停下來,大家聊一聊,改譜子。對於我們來說,要適應他們的板式,不能亂動,不能即興發揮,也不能加很多的裝飾音,我們又去學習。這只是正板,那我們還有搖板呢?!所謂搖板,就是緊拉慢唱,自由的節奏。可是和管弦樂團就不能這樣,一定要全部落在既定的拍子上,要在被卡死的狀態下唱出來搖板的韻味,而且每天都要一樣,不能亂來。他們也要記我們的傳統唱腔,這唱腔太豐富了,他們只能死記。」京劇演員不能即場發揮,而要每場都力圖準確,以往偶爾一個音沒唱準,胡琴在輕重之間就幫忙兜住了,這下可好,一下沒唱準整個音就軟了,指揮和樂手們刷刷刷的幾排目光射過來,讓人窘得不行。「以往的京劇是『傍角兒』,這次不行,指揮、樂師、演員,通通是角兒,每一位都是專業的。」唐文華笑說,「這專業意味着對自己的高要求,我們自己要不斷精進。」

從看不對眼到相互較勁再到惺惺相惜甚至仰慕,排練室中的亞克力板被拆掉了,鼓動的鑼鼓點聽在耳朵裡也覺得很有氣氛,不覺嘈雜了。「到最後,他們變成我們的粉絲了。」唐文華說,「十年後(2017年)重演,NSO當年沒有參加的人都想來,那樂池裡都快塞不下了。當年的感覺完全反過來了。」

這一次,《快雪時晴》來到香港,國光劇團攜手香港管弦樂團,這其中又有什麼碰撞與摩擦?那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2018香港台灣月:交響樂×京劇 《快雪時晴》

時間:11月10日、11日 晚上7時30分

11月11日 下午2時30分

地點: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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