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1997

成都青白江:流淌的是文化,追求的是星辰

来源:三聯生活周刊    发布时间:2023-05-12

曾經滄海的你

留下一只空殼

海雲給你奇異的紋理

海月給你瑩瑩的珠光

放在耳邊

我聽見洶湧的波濤

放在枕邊

我夢見自由的碧海

——流沙河《貝殼》,1974年秋天寫於故鄉城廂

成都市青白江區城廂古城,槐樹街六號,餘家大院,那是詩人的故園。關於故園,流沙河曾動情地寫道:我熟悉園牆上的每一條裂縫/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紋。鄉愁看似抽象,其實在每個人心中,具體於一事一物之上。流沙河筆下的故鄉與故園,如此簡單明晰,讀之仿佛和他一起行走在那古樸的老街。

析文脈:城廂,千年與百年

自流沙河故園出,便進入槐樹街,幾家大院森森。槐樹街連接著的西街,是城廂的靈魂所在,一排排低矮古樸的房屋建築,保持著原始的樣貌。青白江本土文化學者康國生說,僅僅是一條西街,曆史上就人才輩出,如今還保有一些大姓宗祠。西街上,動輒兩三百年曆史的古建,並不威嚴,而十分可親。街市上隨處可見的茶館、飯館、商鋪,不經意間就將生活氣息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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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廂古城擁有2000餘年縣治史,至今完整保留了432108院落的古縣城龜背制格局,是活著的曆史博物館、老成都的活沙盤。川劇鼻祖魏長生、辛亥英烈彭家珍、文壇巨匠流沙河等名人先賢生於斯、長於斯。

原城廂縣衙即位於西街。2021年,那裏的一個意外發現,改寫了城廂乃至四川的曆史。11月的一天,一位工人小心翼翼地將一塊刻有銘文的磚拿給考古工作者。當銘文上的泥土輕輕撥去,三個清晰的篆字出現在眼前——“新都城

這一發現,令考古工作者興奮不已。常璩《華陽國志》曾載,蜀有成都、廣都、新都三城,新都尚無考古發現佐證。新都城銘文磚的出現,恰好填補了這一空白,也將城廂的縣治史提前了幾百年。

隨著考古發掘的深入,一座漢代都城雛形漸漸明朗。青白江區家珍專祠紀念館館長鄧犀指出,新發現的新都城遺址是四川第一座城牆、壕溝、包磚三位一體的漢代城牆遺存,這是天府文化融入華夏文明的重要素材。

從空中俯瞰,今日城廂仍保留著完整龜背格局,這是整個成都平原少有的。成都古稱龜城,即是因其龜背格局,故而今日之城廂規制恰如老成都的活沙盤

不僅如此,城廂還是一座具體可感的曆史博物館。始於兩漢,興於唐宋,盛於明清,鄧犀說:在這樣一座千年古城之中,文化從未中斷。兩漢的城牆、青銅馬,始建於宋的書院,明代的覺皇殿壁畫,清代的文武雙廟,以及三線建設時期遺留下的老廠,行走於青白江,仿佛置身於曆史之中。

穿越千年,一夢返古。自西街北上,可達大東街,那裏有著城廂文脈之所在——繡川書院。書院本在西街,後移於今址。門頭上書人文蔚起四字,並有博學多能養成佳士,依仁遊藝勉作通儒一聯。康國生指著門楣上的對聯解釋道,這是古人的教育理念,與今日素質教育的理念頗同,都是希望能夠培養德才兼備之才。據鄧犀統計,僅有清一代,即有約十位進士從這裏走出。其他學者文人,更是代不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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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建於宋代的繡川書院,上承中華傳統文脈,下啟現代教育先河,至今已成為天府地區重要文教勝地之一

辛亥革命烈士彭家珍,就曾就讀於繡川書院。他以自我之犧牲,完成革命偉業,受到孫中山先生我老彭收功彈丸的稱賞,建國後,毛澤東主席為其親屬簽發了烈士犧牲光榮紀念證書,表彰彭家珍豐功偉績,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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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家珍出自清代金堂縣彭氏家族,父親彭仕勳為清末秀才,以塾師為業,醉心於維新,並將新思想深深植入兒子心中。1912年,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成立,但猶有滿清宗室成員,其中以良弼為代表,不順應曆史潮流,仍要堅持維護腐朽的清王朝統治。彭家珍攜帶炸藥,暗殺良弼,成功後,自己也不幸犧牲

曆史不只是故事,曆史還可以通過諸種活化手段,介入到我們如今的生活中。今日城廂正在不斷挖掘自身曆史傳統,在古代和現代之間建立文化上的鏈接。

城廂古城建設者張東進介紹,城廂的開發,一方面修舊如故,使生活在這裏的人享受自己的美麗家園;另一方面,充分活化原有要素,展現古城現代的一面。

國內元宇宙頭部企業當紅齊天集團正利用三線建設時期留下的老舊廠房,在這裏打造西南首個元宇宙數字文旅產業園,建設元宇宙主題樂園、沉浸式精品酒店、沉浸式街區等數實融合的線下新場景。元宇宙是一片蔚藍海域,而城廂既是古城,又是成都國際鐵路港所在地,古絲路與新絲路交匯於此,其所涵古、今、中、外的文化特質,讓這裏成為面向一帶一路、泛歐泛亞傳播中國文化、講好中國故事的富礦之地,以推動中國文化和現代科技雙向賦能,讓中國文化活起來”“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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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城廂古城的西南首個元宇宙數字文旅產業園,將利用元宇宙打破時間空間界限的特性,推動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和現代科技雙向賦能,促進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

以古老為現代作注解,以現代科技擴充古韻之張力,這裏既是流沙河、餘勳禾這些原住民溫馨的家,也將是外來者巴適的港灣。

循城跡:大廠之下,生活至上

從城廂出發,彭家珍走到了北京,流沙河去了成都。他們離開的時候,籍貫上寫著金堂城廂,他們不會想到,有一天會變成另外一個名字——青白江。

1981年,城廂劃入青白江區,開啟了一段現代化之旅。青白江區,得名於青白江大河,這條河則源自北宋禦史趙忭吾志如此江清白之句。1950年代起,四川化工廠、成都鋼鐵廠等一座座現代工廠在此拔地而起,讓這裏成為國家一五時期在西南規劃建設的第一個工業區。曾任川化宣傳部長的範渝說,當時周邊流傳著這樣的民謠:女兒女兒快快長,長大嫁給川化郎。

川化和攀成鋼是彼時名副其實的大廠,宿舍區萬家燈火,學校、醫院、招待所、影劇院、圖書館、職工俱樂部應有盡有,宛如一個小社會。原川化一廠廠長饒忠愚說,當年職工文化生活十分活躍,文體水准在全省乃至全國,都名列前茅。青白江市民生活也倍增文藝、浪漫、時尚色彩。1990年,在川化、攀成鋼及一眾大中型企業帶動下,青白江成為成都首個財政收入過億的區。

然而,進入新世紀,在市場環境的沖擊下,大廠開始力不從心,產品單一、效率低下等問題積重難返。往日的厚重,忽而成了笨重2015年前後,川化、攀成鋼相繼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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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化工廠俯瞰圖。時代變遷下,曾經由川化和攀成鋼引領的老工業基地已成為曆史

不過,早在關停命令下達之前,青白江就已著手謀劃應對之策。以玻璃纖維等為代表的新材料產業火熱發展,以新能源商用車、風電軸承等為代表的裝備制造業轉型升級,青白江下半場的故事悄悄上演。

川化也開始瘦身,新啟了汽車動力電池產業新格局。攀成鋼則從生產轉型貿易,成為工業互聯網浪潮的一部分。兩家大型企業的成功轉身,得以入選聯合國《2019中國人類發展報告特別版》。

成功轉身的青白江,並沒有忘記自己的立身之本。長流河公園,滄桑的工業遺址與一眾嶄新的高樓隔河相對,遙望那些廠房,卻好像仍能從中看到昔日的大廠時光。如今,在城廂會客館的展廳裏,三四十年前的民謠,也依然訴說著大廠子弟的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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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渝攝影作品《昔日工廠,今日公園》

當地人愛在長流河公園漫步、休閑,聽著流水,看著舊廠房,他們或許也會憶往昔,卻更多是享受眼下的一份愜意時光。

熱愛攝影的範渝,曾用相機記錄下他的大廠生活,在那花樣年華裏,有著熱火朝天的幹勁。而今日,他更多用相機記錄當地閑適的生活。青白江開始變得溫婉,閑適而得體,又或許青白江並沒有變,這裏的生活本就如此。

看今朝:年輕的區,世界的城

如今,我們很難定義青白江。昔日鋼鐵直男,在鳳凰湖的櫻花爛漫裏,著上了詩人的氣質,漢服的飄帶飛揚,我們望見的是一座通向世界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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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青白江,作為成都國際鐵路港所在地,擁有自貿試驗區、國家級經開區、綜合保稅區等一系列金字招牌,日益成為西部對外開放前沿

青白江,一直在世界的通道上

曆史上,青白江所在之地乃古蜀道要沖。自秦蜀古道開通以來,青白江彌牟鎮就是金牛古道上的一大關隘。作為南方絲綢之路的節點地區,青白江所在之地在曆史上即扮演著文化交流的角色。

青白江區雙元村春秋戰國墓葬群發掘出土的蜻蜓眼琉璃項鏈即是明證。據考古人員研判,它極有可能來自於中亞草原遊牧民族。蜻蜓眼的發掘出土,印證了古蜀先民與西域文明的古老往來。

一條連接多個文明古國的道路,在曆史的長河中清晰地顯現出來。由此衍生而出的音樂劇《蜻蜓眼》也象征著古絲路與新絲路在青白江區重疊交匯的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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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蜻蜓眼,自青白江區雙元村的春秋戰國墓葬群發掘而出,穿越了兩千多年的時光,交織出一曲文明交流的贊歌

而今,這個年輕的區,又因為成都國際鐵路港的不斷發展和中歐班列(成渝)的火熱開行,悄然成為了一座世界的城。當你踏入亞蓉歐國家(商品)館,外部的城堡、內部的異國風情裝飾、房間裏琳琅滿目的外國商品,都讓你有一種置身國外購物的感覺。法國館經營者徐丹丹說,你很難想象,僅半個月,一瓶來自波爾多酒莊的紅酒就能送到本地人的餐桌;以前只有在特定地點才能喝到的進口精釀啤酒,現在連最普通的燒烤檔都能以親民的價格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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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蓉歐國家(商品)館以歐亞經貿往來為基礎,搭建出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商品展銷、體驗及文化交流的開放型雙向交流平臺

青白江的變化,生活在其中的人們有著深刻體感。作為本土青白江人,80後徐丹丹說,小時候,繁忙的火車在家門口的鐵路上奔忙,將家鄉生產的化肥、鋼材等運往各地;長大後,火車仍日夜不停地運轉,但往來之物與往來之地已大為不同。一方面,字號特產以及智能電器、電子產品、汽車等一起勇闖世界;另一方面,俄羅斯的木材、歐洲的紅酒和美妝、澳洲的牛奶等,則以平民的價格走入千家萬戶。

這個再度融入世界的故事要從2013年說起。當年426日,第一列蓉歐快鐵(成都中歐班列前身)從這裏開出,北上陝甘,經新疆阿拉山口出境,途經哈薩克斯坦、俄羅斯、白俄羅斯等國,最後直達波蘭羅茲。12天,9826公裏,這些數字或許只是全球化聲浪裏的一顆微不足道的石子,但對於青白江來說,卻是命運的轉折點。當年9月,國家層面的一帶一路倡議正式提出。伴隨著中國國際參與的深入,在青白江,一座國際鐵路港拔地而起,這裏也一躍成為世界供應鏈的重要一端。

2023年,已是十年。

十年,足夠一座城市完成一次自我更新;十年,也足夠青白江人適應自己世界參與者的新身份。

青白江中歐汽車城負責人陳友富介紹,成都國際鐵路港已不再僅僅定位為交通樞紐,而向著貿易港的方向拓展。物流僅僅是運輸,貿易才能產生更大價值。汽車產業是鐵路港由物流口岸向貿易型口岸轉變的標杆。陳友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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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中歐汽車城已逐步摸索出一條買全球,賣全球模式,物流和倉儲之間業已形成運貿一體的底層邏輯

下一個十年,青白江將有更多可能性。對此,玉龍化工有限公司副總經理葉銳信心十足。2008年,研究生畢業後手握眾多offer(錄取通知)的武漢青年葉銳,毅然選擇來到青白江,成了一名基層工程師。在科學家、工程師、企業家之間,他慢慢摸索出一條隱秘的連接。

將科學家的創新思維、工程師的強轉化能力、企業家的敏銳市場嗅覺融為一體,一個面向國內國際的中試產業正在青白江興起。所謂中試,葉銳指出,就是實驗室瓶瓶罐罐的科研成果在走向大批量生產之前的中間性實驗環節。這個環節是放大的實驗室,縮小版的產業線,孕育著科創公司的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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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玉龍化工已成功孵化多家科技型公司。未來,伴隨著中國和世界科技領域交流的深入,青白江中試產業基地將誕生更多重量級的科創企業

國際貿易方興未艾,產業結構不斷更新,這些都為青白江制造了眾多創業、就業機會。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選擇在距離成都主城區僅30公裏的青白江安居,他們或是本地青年回流,或像幾十年前創建工業區時一樣自各地匯聚。

在青白江工作多年的陳芒說,這些年輕人或曾北漂,或曾南漂,見識過大城市的繁華,也學到一身本領,最後落戶青白江,既享受生活的閑適,又能在安逸中,覓得一份機會。龍駿航就是一位在外地和成都市區打拼過多年的媒體人,他最終選擇回歸青白江,較低的生活成本,不曾將就生活品質,使他真正體會到家鄉的好。

古今的融合,中外的交流,新舊的轉型,創造出了獨屬於青白江的城市活力,既撫慰了返鄉青年的鄉愁,也正在成為一些外來人口的第二故鄉。或許正如康國生所說,青白江有一種迷人的氣質,能容納來自五湖四海的人。這種開放的基因和氣度,是工業帶給這座城市的遺產,也是其斷腕新生之後的饋贈。

在青白江,在傳統文化熏陶下,這裏正走上現代化國際化發展的新征途,看得見未來,追求著星辰和大海。

源自岷江水系、最終匯入沱江的青白江大河,蜿蜒成為青白江區的母親河,千百年來孕育著這片閃耀天府文化的土地。60多年前,這片土地在擔負共和國工業脊梁的時代重任中,平地立起青白江這座城市。如今,在推動共建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的新征程中,這裏更蝶變成一座內陸開放新城。

每年春天,青白江鳳凰湖畔數萬株櫻花盛放,成為天府之國春季的一大盛景。流沙河曾為鳳凰湖賞櫻閣題聯,聯曰:雲影挽舟天上坐,鵠聲留客夢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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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湖國家AAAA級旅遊景區,數十個品種櫻花次第開放,讓這裏成為西部著名賞櫻勝地

世界,青白江,城廂,流沙河念念不忘的故園海棠以及令他沉醉的鳳凰湖櫻花——青白江的故事,似乎沒有窮盡。今日之青白江,或許正如流沙河在一首詩中寫到的那樣——路上春色正好,天上太陽正晴。                                                                                                                                                                                           

轉自:三聯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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