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2018香港書展入場人次創新高
香港書展今年已陪伴港人走過了第二十九個夏天。這場每年七月如期而至的文化盛事總是承載着期許也伴隨着批評,今年的書展從海報設計到年度主題再到推薦作家都頗受爭議,當然還有關於「散貨場」的例牌批評。然而,對於任何一場大型活動來說,要討好所有人的口味向來不是件易事,書展成功與否自然是見仁見智,即便褒貶不一仍不妨礙它為這座城市為一些人留下有溫度的記憶。/大公報記者 文 琰
今年香港書展錄得104萬人次入場,創下歷史新高。書展那幾日,在離會展中心還有幾百米距離的天橋上,便已是人頭攢動的景象,其中不乏拖着行李箱的身影,一看便知是要「掃平書」的。書商也迎合着一早推出了各種優惠促銷,如此自然難逃「書展淪為散貨場」的責難。
我們需要什麼樣的書展?
資深媒體人郭威幾乎每年都會行書展,在他看來書展「散貨」無可厚非,「每年都有這句批評,但在這樣的環境、場地,不散貨才怪,況且又有人期待平價掃書,是供求問題。」他說。郭威更在意的是書商能否有心思把促銷書包裝好,若只是低價賤賣那便真的成了散貨場,他還向記者提出了自己的點子:「用禮物包或福袋的形式,把同類型的暢銷書和銷量一般的書、文具一同打包銷售,相信會有吸引力。」
2016年,香港書展將年度作家的設置變為年度主題,此舉曾受到不少爭議。郭威認為這一轉變的問題不在形式,而在內容,無論什麼主題都應該以讀者的收穫為重。對於今年的主題設置,郭威也向記者分享了自己的看法。「愛情文學太廣泛,太流行,也太唾手可得,人們需要由你去推薦愛情文學作家嗎?人人都懂得去找,也都有心頭愛。做這類主題需要有一個切入點,例如『非愛情文學中的情與愛』、『男女作家對愛情寫法的不同』、『情慾小說算愛情文學嗎?』之類,應該用不同分類去推薦作家,誰擅長內心描寫,誰擅長情節鋪陳,而不是選十個你認為是『好』的。」
其實,一切的褒貶都指向一個問題——讀者需要一個什麼樣的書展?郭威心中的理想書展之標準十分簡單——一本書只會在一個攤位出現。他認為書展應該是出版社展現個性的場所,獨此一家的書和作者正是出版社的個性所在。但郭威坦言每次參加書展都有走進大型書店的感覺,他笑言:「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365日都可以行的大書店在書展也要佔不小的面積?他們在店內已經可以搞個小書展了。」
「悅讀」為孩子建立讀寫態度
儘管香港書展非議不斷,但並不缺少散發正能量的部分。作為香港書展的重要活動之一——「我們一起『悅』讀的日子」已舉辦六屆,為許多基層孩子圓了「作家夢」。今年活動邀請了來自香港、貴州和台灣三地共千名學生,聽名作家分享、購書、現場寫作。同往屆一樣,今年的優秀作文將被輯錄成冊並計劃於2019年初出版。
香港作家黃虹堅今年再次來到活動上演講,她平時鮮少參加類似書展的大型活動,但今年已是她與孩子們一起「悅讀」的第四年,真正打動她的是活動背後每一個參與者的真誠,她感慨道:「這個活動體現了各方參與的精神,尤其是商業機構在其中的支持很有意義。那些商人或許並沒有做多大的生意,但是他們對文化活動十分關心,對我們作家也很熱情,可以感受到他們的慈善胸懷,令我十分感動。」
今屆活動邀請了來自香港、上海和台灣的作家,從學習歷史的角度啟發學生的閱讀和寫作,黃虹堅和其他作家從現場得到了不錯的反饋。然而,一場活動能對學生產生多大的影響呢?黃虹堅坦言,單靠一場講座當然無法改變什麼,分享者不應該對此有太高的期待,但若每一次分享可以打動聽者一點點,那就可以慢慢影響到他,以後他遇到什麼問題還能想起今時今日留下的一點記憶,那便是意義所在。因此,比起一場活動對學生寫作能力的改善,黃虹堅更看重的是如何幫助他們建立閱讀和寫作的態度。
黃虹堅希望像這樣的活動能夠推廣到全港學校,而不僅限於書展期間。「香港孩子閱讀得很熱鬧,但不深入。」這是她從平時教學工作中得出的結論,經常有學生告訴她一年能讀幾十本書,但從寫作上卻沒能得到相應的能力體現。而另一方面,香港的學校和家長較為急功近利,每每舉辦寫作講座,唯一關心的問題就是如何提高寫作水平,卻忽略了很多基本的問題。黃虹堅認為,香港需要有更多實實在在的活動來提高學生的文字審美能力,而不是做浮於表面的無用功或教導學生一味地追求分數。但活動只能起到促進作用,最終還是要寄希望於學校的教育。
書展今昔感受截然不同
相對於香港700萬的人口,一場書展能錄得104萬人次入場,着實是個驚人的數字。兩年前從內地來港讀書的Charlene第一次參加香港書展,當時就為書展的人氣所驚訝。與別人對書展「散貨」的印象不同,讓她留下記憶的是書迷們閱讀的熱忱。在她看來,書展打折促銷的氛圍或許會讓部分真正愛書之人望而卻步,但不應該過分在意書展賣書的形式,因為書展其實也是一個提醒忙碌都市人閱讀的機會。書展近年總是被批評品位不夠高,但Charlene認為選擇最終還是在自己手上,閱讀也不是件高高在上的事,選擇讀什麼更是個人選擇,不應該簡單地用品位高低去概括,她說:「拋開那些批評,書展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來近距離接觸我喜歡的作家們。我很喜歡書展,特別是名作家講座系列,我能從朱天心和唐諾的講座中感受到他們的真誠,也能從馮唐和余秀華的講座上感受到作家與讀者之間的惺惺相惜。」
書展一路在紛雜的聲音中走到今天,回望二十多年前的書展就顯得單純許多。香港作家阿濃曾以參展商兼作家的身份參加第一屆香港書展,他憶述道:「當時只有一百四十九個參展單位,為期四天,入場人次二十萬。」對比如今的參展單位和入場人數,尤其是去年在大風情況下仍有百萬人次入場,阿濃不由地感嘆:「一般印象裏香港閱讀風氣只屬一般,居然有這麼龐大的入場人次屬於異數!」阿濃在參展的第一天便收到一位讀者送來的花籃,他與這位讀者至今仍有聯繫。他記得那年自己的書攤生意好得出乎意料,攤位前讀者要排隊索取簽名。而會場也貼心地設有「作家廊」,供作家們在那裏見讀者和簽名。對比近年情形,阿濃認為當時的待遇要好過如今,雖然規模遠不能與今相比,但讀者能在安靜的氛圍下細心挑選,作者也有寬鬆的時間和環境和讀者誠心交流,「我已許多年沒有回港參加書展,因為大會對作家簽名設立了較多限制,這使我不想從加拿大長途跋涉回來簽一兩個小時的名。也不知最近情況有沒有新的改變,只覺有些活動在發展和進步之後,不一定勝於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