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文旅網訊】根據中國國家文物局《關於川渝地區巴蜀文明進程研究項目考古工作計畫(2021-2025)的批復》(文物保函〔2021〕277號),三星堆遺址的考古發掘工作納入“考古中國”重大項目。為抓好項目實施,配合推進“古蜀文明保護傳承工程”,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秉持“課題預設、保護同步、多學科融合、多團隊合作”的工作理念,聯合國內39家科研機構、大學院校以及科技公司共同開展三星堆遺址祭祀區以及新發現六座“祭祀坑”的考古發掘、文物保護、多學科研究等工作,取得了階段性成果。
考古發現
(一)遺址祭祀區
2020年至2022年,祭祀區共計開展發掘面積1834平方米,基本確認了祭祀區大致呈西北—東南走向的長方形分佈範圍,與北側緊鄰的三星堆城牆平行,面積將近13000平方米。
祭祀區內分佈的商代遺存均與祭祀活動有關,包括1986年發掘的一號坑、二號坑以及本次新發現的6座坑,在8座坑的周邊分佈著矩形溝槽、小型圓形或矩形祭祀坑,以及南側的灰溝、西北部的建築。西北部的建築平面呈長方形,面積僅80餘平方米,建造程式複雜,因緊鄰分佈著相似的建築,故該建築很有可能屬於大型建築群的一部分。
灰溝、建築基礎以及小型祭祀坑出土有金器、有領銅瑗、跪坐石虎、跪坐石人、石琮、石璧、玉鑿、綠松石和象牙等珍貴文物。在現有祭祀區表面堆積(第⑤層)之下還分佈著埋藏整根象牙或相對完整玉石器的祭祀坑,表明該祭祀區延續使用時間較長,目前發掘的6座新坑為代表的祭祀遺存為該祭祀區偏晚階段遺存。
祭祀區之外的區域以及祭祀區疊壓的早期堆積均發現居住遺存,夾雜較多灰燼、燒土顆粒和破碎陶器,被祭祀區疊壓的居住遺存年代最晚距今約3800-3700年,祭祀區之外且疊壓祭祀區的居住遺存,年代最早距今約3000年。
(二)新發現的“祭祀坑”
截至2022年5月,K3、K4、K5、K6已經結束野外發掘,其中K3、K4進入整理階段,K5、K6正在開展實驗室考古清理,K7、K8正在進行埋藏文物提取階段。
6座新坑直接開口於宋代堆積層之下,其中K6打破K7。祭祀坑平面形制可分為寬長方形、窄長方形和近似方形三類,K8面積最大,約19平方米,K5和K6分別僅有3.5平方米和4.1平方米,面積甚小。面積越大深度亦越深,K3和K8最深,深度均超過2米,K5最淺,深度只有50釐米上下。所有“祭祀坑”的方向均非正南北向,長軸方向大致呈東北—西南向(K1、K2、K3、K4、K5)或者西北—東南向(K6、K7、K8)。
各坑的埋藏堆積,除了K5和K6在填土堆積之下只有一層埋藏文物之外。其餘幾個大坑以K7相對簡單,直接在填土之下掩埋象牙和薄片狀為主的金器、銅器和玉石器,K3、K4在象牙堆積和填土堆積之間均有一層灰燼,不過K4的灰燼遍佈全坑,而K3的灰燼層只分佈於坑東北部。K8堆積最為複雜,先是埋藏眾多大小不一、質地各異的銅器等,之後埋藏大量象牙,再之後於南、北兩側填充夾雜紅燒土塊的黃褐色粉沙土,之後鋪滿整坑灰燼,再之上填充夾雜大塊紅燒土和“石磬”碎塊的黃褐色粉沙土,最後填土掩埋。以上幾座大坑不同埋藏堆積層之間並無明確界限,部分象牙實際上也混雜在各類埋藏文物之中,而K3還有幾件銅器顯然是象牙埋入坑之後才入坑的。K3、K4和K8的灰燼也並不單純,包含燒土顆粒以及較多細小文物或大型文物的殘片、構件。
6座坑共計出土編號文物近13000件,其中相對完整的文物3155件。K3出土1293件,包括銅器764件、金器104件、玉器207件、石器88件、陶器11件、象牙104件、其他15件;K4出土79件,包括銅器21件、玉器9件、陶器2件、象牙47件;K5提取23件,銅器2件、金器19件、玉器2件;K6只出土兩件玉器;K7出土706件,包括銅器383件、金器52件、玉器140件、石器1件、象牙62件、其他68件;K8出土1052件,包括銅器68件、金器368件、玉器205件、石器34件、象牙377件。較為典型的文物有K3的金面具、銅頂尊跪坐人像、銅頂壇人像、銅頂尊人頭像、銅戴尖帽小立人像、戴立冠銅頭像、銅爬龍器蓋、銅盤龍器蓋、銅大面具、銅圓口方尊、銅獸首銜鳥圓尊、銅小神獸、神樹紋玉琮、刻紋玉器座,K4的銅扭頭跪坐人像,K5的金面具、鳥形金飾、象牙雕刻,K6的玉刀、木箱,K7的龜背形網格狀器、銅頂璋龍形飾、三孔玉璧形器,K8的金面罩銅頭像、頂尊蛇身銅人像、銅神壇、銅巨型神獸、銅龍、銅著裙立人像、銅戴象牙立人像、銅豬鼻龍形器、銅神殿形器蓋、石磬等。
文物保護清理與修復
隨著考古現場發掘的持續進行,出土文物清理及保護工作也在同步進行。
清理工作按照《三星堆祭祀坑出土文物保護修復(清理)規程》等多項制度和規範,從操作行為、分析檢測標準、清理流程、成果指標等方面實現三星堆祭祀坑出土文物保護修復科學化、規範化、標準化。
在保護修復過程中堅持分析研究與保護同步展開的原則。通過保存環境電化學監測,探索環境與青銅器腐蝕的關係。採用顯微觀察,發現多件殘存絲綢遺跡以及玉器製作、使用痕跡。利用顯微CT、掃描電鏡能譜、拉曼光譜分析技術對部分典型青銅器、玉器基體、銹蝕產物結構和成分、鑄造工藝做了初步分析。這些研究為文物保護修復措施提供依據,為文物資訊和價值闡釋提供科學支撐。
整理階段,經過精細、規範化清理和可逆物理固型,使大口尊、圓口方尊、頂尊跪坐人像、頂壇跪坐人像、扭頭跪坐人像及金面具、金面罩等一批“重量級”器物實現“站立”並面向公眾展出。目前已經清理青銅器77件,玉石器120件,金器44件,象牙678根(段),象牙雕刻殘件46件。
在文物修復和保護上,繼續秉持“多學科融合、多團隊合作”的開放理念,邀請全國高水準文物保護修復及相關研究隊伍,參與三星堆祭祀坑出土文物前期的保護研究和整理工作,為修復提供依據支撐和技術積累。
另外,集文物修復、文物展示、參觀體驗、科普教育等功能於一體的三星堆文物保護修復館,運用現代化文保設施設備以及一流的保護修復技術,創新三星堆遺址出土文物保護修復和展示一體化工作空間利用,考古出土文物在整理研究的第一時間和大眾見面。正式開放半年來,全面呈現了文物修復工作實景,讓觀眾沉浸式體驗文物修復保護過程、瞭解文物保護的基本技術、保護方法,枯燥而漫長、嚴謹又科學的文物修復場景,進一步提升古蜀文明魅力和遺址博物館的展示水準,讓文物和遺產活了起來。
多學科研究
三星堆遺址祭祀區相關的多學科研究成果豐碩,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收穫:
1.採用顯微觀察發現出土的20餘件青銅器、象牙表面發現了紡織品賦存;發現四號坑灰燼層殘存紡織物及絲線痕跡,採用酶聯免疫技術發現四號坑灰燼層中有蠶絲蛋白。
2.初步確定了四號坑灰燼層包含物類型,運用顯微觀察、高光譜和微納CT分析,初步判斷四號坑灰燼層沒有明顯分層;四號坑灰燼層中發現了竹亞科、楠屬、闊葉樹材、棕櫚科、蘆葦、禾本科、甘藍、大豆、菊葉香藜、少量碳化稻等植物,其中竹亞科占90%以上,該結果對研究四川盆地同時期環境具有重要意義。
3.六座坑提取碳十四測年樣品近200個,經過貝葉斯統計樹輪校正計算明確幾座坑的埋藏年代大概率落在西元前1150年至西元前1000年的範圍之內,屬商代晚期,為研究幾座坑的年代關係提供了科學依據。
4.採用紅外複燒測溫方法得知四號坑灰燼層燃燒溫度為400度左右。
5.通過X射線探傷、CT掃描等現代檢測技術,發現三號坑出土小銅人像採用芯骨鑄造工藝;發現玉管鑽孔方式分為2類:對鑽,單面鑽;孔道加工分為2類:經過打磨,未經打磨。
6.四號坑埋藏特徵研究取得階段性成果。研究表明四號坑填土與生土、祭祀坑旁生土以及大棚外生土特徵相近,均屬河流成因產物;生土和填土母岩特徵的一致性反映出提供沉積物來源的水系在源頭區並沒有發生過明顯的改道或更替。研究還表明四號坑底生土未遭受灼燒。
7.從氨基酸殘留含量和微生物活躍程度看,各坑內有機物質存在嚴重降解,但仍然能檢測到豐富的有機物質。其中,脂肪酸分析說明祭祀坑存在明顯指向動物脂肪的有機物證據。蛋白質組學檢測到黃牛、野豬蛋白質成分,結合商周時期祭祀特點,黃牛、野豬很可能被用作祭品。另外,分析結果顯示各坑土壤混合物中普遍存在青銅器Cu、Sn、Pb元素的流失和象牙皮殼殘渣。初步推測是祭祀區處在高濕度的埋藏環境,水作為溶劑,擴散了祭祀坑內的各種成分和遺存,包括有機物物質。為研究器物腐蝕機理提供一些依據。
8.基於預防性保護的考古發掘現場應急保護體系,通過自主設計並與相關單位共同研發,集成了恒溫恒濕考古發掘艙、多功能考古發掘系統、應急保護平臺、空氣智慧調控系統、文物保護綜合資訊管理平臺、環境與土遺址監測綜合資訊系統等科技設施設備,為出土文物保護特別是有機質象牙保護提供了有效的溫濕度控制,效果明顯。
除此之外,正在進行的多學科研究工作包括象牙表面灼燒影響、玉器沁變分析、玉器玉料與微痕分析、金箔成分檢測、青銅器金相分析、象牙古DNA分析等,成果陸續顯現。
重要意義
第一,確認了三星堆祭祀坑的年代。對近200個樣品進行了14C測年,測年數據集中在西元前1131年至1012年,出土陶尖底盞、陶高領罐、陶斂口甕等與金沙遺址蘭苑地點同類器物形制近似,可知除了存在打破關係的五號坑和六號坑年代稍晚之外,其餘幾座坑的埋藏年代一致,為商代晚期,距今約3200年至3000年,解決了過去三十年來關於“祭祀坑”埋藏年代的爭議。
第二,多學科研究豐富了三星堆文化內涵。本次發掘發現了青銅大面具、扭頭跪坐人像、神壇、玉刀等之前未見的器物,豐富了三星堆遺址的銅器類別;研究認為三星堆的銅器鑄造工藝為範鑄法和分鑄法相結合,採用了鉚接、芯骨等技術;通過顯微觀察和絲蛋白分析在多個坑中發現了絲綢,填補了西南地區夏商時期無絲綢實物的空白;四號坑通過植物考古明確坑內灰燼主要以竹為主,另有楠屬、闊葉樹材、棕櫚科、蘆葦、禾本科、甘藍、大豆、菊葉香藜等,表明古蜀國的氣候溫暖濕潤,祭祀區緊鄰河邊且植被茂密;殘留物分析顯示祭祀用牲有黃牛、野豬等,諸多新發現呈現出更加完整、豐富的三星堆遺存種類和文化內涵。
第三,實證是古蜀文明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本次發掘的若干新器物顯示出三星堆遺址與國內其他地區存在的密接文化聯繫,三號坑、八號坑發現的銅尊、銅罍、銅瓿為中原殷商文化的典型銅器,三號坑、四號坑發現的玉琮來自甘青地區齊家文化,三號坑、七號坑、八號坑發現的有領玉璧、玉璋、玉戈在河南、陝西、山東以及廣大的華南地區都有發現,各坑大量發現的金器則與半月形地帶自古有之的金器使用傳統相符。而神樹、頂尊跪坐人像以及大量龍形象器物則表明三星堆遺址的使用者在自身認同、禮儀宗教以及對於天地自然的認識與國內其他地區人群相近,無疑確切表明三星堆遺址所屬的古蜀文明是中華文明的重要一員。
第四,創新考古和保護工作機制。本次發掘秉持“課題預設、保護同步、多學科融合、多單位合作”的工作理念,在發掘之前就對研究課題進行了全面規劃,並將研究前置到發掘之時同步開展,同步進行的還有文物保護和現場保護,為此在現場搭建了現代化考古發掘大棚、恒溫恒濕發掘艙、現場應急保護平臺、多功能考古發掘操作系統等。整個發掘工作實現了跨領域聯合、多學科融合,40家考古發掘、文物保護、多學科研究、數字話服務等單位聯合攻關,考古學、歷史學、物理學、化學、古生物學、古地質學、古環境學等多個相關領域學者近200人參與現場發掘、科技考古以及文物保護等工作,確保高質量考古工作水準發揮。
第五,積極向社會共用新成果。新建成三星堆考古國際網站,面向世界介紹三星堆考古新進展與新成果。協調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新華社、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中國文物報、四川電視臺、四川日報、嗶哩嗶哩等近20家常駐媒體,通過網路直播、全球推介、二次創作等多種方式,向全世界、全社會宣傳本次發掘的最新進展與成果,呈現中華文明的輝煌成就。《中國考古大會》、《開講啦》、《考古公開課》都有三星堆本次發掘成果的展演,2022年春節聯歡晚會、2021年五四青年節晚會也有三星堆考古人和新出土文物的身影,紀錄片《古蜀瑰寶》、《又見三星堆》、《探秘三星堆》等紀錄片專門聚焦三星堆考古新發現,中國歷史研究院、浙江省博物館、湖南省博物館、四川省博物院、宜賓市博物院等舉辦的10餘場展覽展出了三星堆新出土文物,創造性地開放了三星堆博物館的修復中心,讓觀眾可以一覽新出土文物從坑內到展櫃裏的全過程,讓三星堆的文物活力起來,引起了社會強烈反響。同時,綜合社會經濟效益初步顯現,形成三星堆博物館參觀熱潮,節假日的參觀人數再創新高,僅2021年三星堆博物館的參觀人數達到146萬人,實現綜合收入超過1億元,較之2019年分別增長139.62%、245.68%,較2020年同期增長380.72%、452.53%。